中年看牙,已不宜真情流露…但再也按捺不住,身子大大顫搐了幾下,唉唉叫出聲,終究還是原形畢露,隱約看到我的駭怕落荒而逃,一張臉慘白地宛如頂上的頭燈,我倆默默對望,各自紅了眼眶。

那天去看牙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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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例行檢查,但當背脊靠上診療椅的瞬間,一陣寒意竄了上來,西方俗諺說,「send chills up spine.」再貼切也不過。這次的約是自己起的頭,老神在在地通完電話後,懊惱卻排山倒海而來,並且與日俱增,錯估了自己的膽量,耳邊彷彿聽到兒子前幾天的鬼哭神號,同樣的場景。

是個春寒料峭的天氣。護士引領我到了位置,貼心地要替我掛上大衣,我婉拒了她的好意。此時此刻,別人眼中的厚重可是我唯一的慰藉,怎能放手,連同一顆忐忑揣在懷裡,等待。沒多久,窸窣的腳步聲靠近。

這年頭,能找到自己默契能搭配的醫生並不容易。就像眾裡尋它千百度的那雙鞋,明明只求舒適合腳耐走,卻老不得意。因緣際會,我輾轉接觸過幾位牙醫師。有的醫師,不等病人就位,就急切地誇耀自己精湛的醫術,背後的“妙手回春”護主心切,趕緊湊上前來幫腔作勢,一臉神氣洋洋。而有的醫師則是疾聲厲色,如坐針氈的時間裡,不斷數落我的疏懶,我有口難辯,分明是趁人之危。從此之後,我對牙醫的期待變得卑微,只要‘’溫柔寡言‘’就是最大滿足。眼前的醫師,已屆古稀之齡。當初見他時,只是頭髮花白,這些年,從稀疏到零落,所幸,一雙慈眉善目依然健在,綻放著我心嚮往的安全感,如冬陽暖暖光芒。

短暫寒喧後,熟悉的金屬碰撞聲響。久違的器械個個別來無恙,依舊面目猙獰,怵目驚心,我索性閉上了眼,不見為淨。只是當耳邊嗡鳴大作,工具在齒上來回磨蹭時,就算隔著眼皮,恐懼還是清晰可見。記得初次看牙是上排門牙搖搖欲墜的那時候。年幼的我死命掙扎想擺脫眾人的鉗制,血淚交織中,牙給拔了,恐懼乘隙而入,牢牢攀附在記憶裡,接下來的歲月裡,年年複習刺激,想忘都忘不了。

中年看牙,已不宜真情流露。

一雙手若無其事的交疊在大衣下方,實際上卻是使勁地揉捏安撫著裡頭的駭怕,它不斷呻吟扭動,哀求我的解放。突然,嘴裡沒了動靜,以為痛苦已走到盡頭,一時不察鬆開了手,誰知那鑽子只是故佈疑陣,哪肯罷休,這次,換了方向,挾著風雷之勢往下再探,銳不可當,像要逼出什麼似的,潛伏在幽幽地底的痛哪堪的住這番驚擾,蠢蠢蠕動著,最後,破土而出。那痛,似痛非痛,不是割心裂肺,而是夾雜著奇詭酸麻,像千萬隻蟻族在啃嚙著每吋神經,一路蝕進心底,把靈魂都刺穿。再也按捺不住,身子大大顫搐了幾下,唉唉叫出聲,終究還是原形畢露,隱約看到我的駭怕落荒而逃,一張臉慘白地宛如頂上的頭燈,我倆默默對望,各自紅了眼眶。

餘悸猶存回到家。沒等踏進家門,兒子便迎上前,興高采烈地向我述說著一天的點點滴滴,窟窿裡的小白點若隱若現。

寒冬過去。轉眼,又是綠葉發華茲的季節。

(中國時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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